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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是一場在綿綿細雨中舉行的葬禮。
少女捻著鮮花,小心翼翼的放入棺中。她輕撫著棺中人的臉頰,並將那頭銀白的髮絲仔細整理好。少女伏在棺邊,靜靜的盯著她的臉,除卻沒有起伏的胸膛,她看起來和平日熟睡的模樣沒有任何差別。
「幸運的孩子、不幸的孩子啊。」少女輕聲說著。


她一直靜靜的看著。
這個地方她再熟悉不過了。
在她被撕扯錯亂的記憶裏頭,唯一清晰的場景。那時的她輕笑著對已經蒼老的男人說出了真相。嘿,要逃嗎?她說著。
如她所料的,那孩子成功的偏離了原本的軌道。但他不過是走上了另一條她所設計的軌道。成了帝國的皇帝、成了和她同樣不死的存在。這麼說吧,她更樂意稱呼她們這樣的存在為『人偶』。與人類何其相似,只要不損壞就不會死,任人擺弄的道具。她捂住臉,雨聲掩蓋了她的笑聲。

 

……離開那裏。」
聲音的主人毫不掩飾他的殺氣。「別這麼生氣,我親愛的瑪爾瑟斯。」史塔夏轉身,仍然是瑪爾瑟斯記憶中那個少女模樣,她嘴角的揚起就像是公式計算好的弧度,未曾改變。在瑪爾瑟斯說話前,史塔夏朝他一步一步靠近。
「我知道你看見了什麼喔。從她眼中。」
「你不認為,不死皇帝的配偶,該是同等的存在嗎?」
「你知道該怎麼做的。」
你知道該怎麼做的,我親愛的孩子。
她張開雙手,一如她還是那個人工AI時每次擁抱他的動作。

 

史塔夏溫柔地環住瑪爾瑟斯的腰。
螢黃色的雙眸有那麼一剎變得深沉,好像她從來沒找到邊際的宇宙。
她深愛的人偶啊。
即使擁有父親所賦予的能力,她卻選擇不去計算那個未來。她的所作所為究竟是給了他一條新的路,抑或是領著他一步步邁向毀滅,她不知道。
——但這不就是最有趣的地方嗎?
她規劃好一條路,然後任由瑪爾瑟斯步上,好像一切都在意料之內,卻又有無限驚喜。
史塔夏真的非常熱愛這個玩具箱裡頭的偶戲。

 

他不會讓她失望的。
染上異色的雙眸倒映著瑪爾瑟斯離去的背影,笑容揚起時雙眼彎曲成一道弧。
他是神,所以他不能容許任何讓他顯得像個凡人的事情發生。
——史塔夏很清楚他所想的,所以他的選擇成了一種必然。而她只要捧著臉在外頭看著就行了。
她可是他的啊。
而他是她最疼愛、最聽話的人偶,那麼的可愛、那麼的有趣——那麼的可笑。

 

看著他以為自己掙脫了牢籠,卻只能在她所給予的有限空間中飛翔,自以為重回甚至掌握了藍天。
噢,幸運的孩子、不幸的孩子啊。

 

許久之後史塔夏又回到了那個地方,棺木還是停放在那,裏頭卻已空空如也,旁邊盛開著無名野花,看起來像是有人經常來打理。

 

「這裡不是妳該存在的地方。」
史塔夏坐在棺木旁,撐著臉頰完全沒有要搭理對方的意思。「離開那裏。」清冷的女聲沒有一絲情緒起伏。史塔夏在腦海裡勾勒她的容貌,像是她曾經對人偶娃娃做得那樣,拆開、分解、再組合,細細的回想她每一寸結構。
「妳不覺得,妳跟我是一樣的嗎?」
「不該存在在這、作為隨手可棄棋子。」
「啊,不過這麼說,妳也不會懂得吧,哈哈。」
史塔夏手上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個布偶,硬生生地在維若妮卡眼前將之撕裂。

 

對於卡爾杜斯,史塔夏只是知道她們的存在--啊啊,糾正世界錯誤什麼的,真是無比狂妄啊--若照著最初父親所設計的目標走,她們大概不會有任何的交集。現在她很清楚,她們必定會相遇。
因為她也是錯誤之一。

維若妮卡的眼睛很美,綠水晶一樣清澈,更像是人偶看不出生機的假眼。與之相望時總有種她並不是在看著自己,而是看著身後虛無的錯覺。
史塔夏直勾勾的盯著她,以及她攙扶的女性。
「你們真的很有趣欸,不覺得嗎?」

 

「是第幾個了呢?」史塔夏歪著頭,她露出好奇的神情,如同初生孩童在窺探這個世界般純真。「與妳無關。」維若妮卡的聲音沒有一絲起伏,隨後放開了手,身側的人失去支撐而直挺挺地倒地。
如同被廢棄的人偶。
那或許是史塔夏最後一次見到她們。後來的後來她已經幾乎失去了清醒一詞,記憶與資料在腦海中亂竄,那成了最後她唯一還清楚記得的畫面。

 

「所以說啊,妳我都一樣啊。」史塔夏靠在白色的椅背上,將椅子翹起僅用兩根椅腳支撐著。桌面上放置的茶已然冷卻,維若妮卡將茶杯端起,靜靜地凝視著杯緣。
「也許,妳說的對。」良久,她答道。「但那又如何呢?妳這麼做的意義是什麼?」

 

沒有意義。
所以她才會來到這裡,成為因為生前有所遺憾而被召喚前來的戰士。
不過不同的是,她其實沒有什麼遺憾,她只是想繼續看下去而已。
「也許我只是想看一齣偶戲。」她把玩著自己的髮絲,捲起、再放開,「雖然只是一堆支離破碎、被放棄的殘次品所主演的鬧劇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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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✤雨宮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0) 人氣()